在现代哲学中,我们虽然承认物质是第一性的,精神是第二性的,但实际上往往强调的是物质与精神的对立性、分离性,而忽视了他们之间的统一性、依存性。这就造成对精神现象的分析只敢定性不敢定量的偏颇。这种误区在美学研究中也同样存在。
其实精神活动的实质,不过是当宇宙中物质运动的组合达到相对最复杂状态时,其作用机制、反馈方式、反馈结果更趋多样,随机性更强而已,参与组合的物质的运动规律并未改变。如果将机械手的“智慧”比作生物性快感,将机器人的“智慧”比作人类美感,就可知,同样摄取一件物品,机械手的动作虽显得生硬,但其轨迹可以非常清晰地分解为几个线性动作,用不多的数理逻辑式即可表示出来,于是人们很容易认可它的准确性、科学性;而智能机器人由于模仿了人的动作,摄取过程变得柔和、模糊起来了,或者说变得很“随机”了。于是人们反而认为它不准确了!其实这种模糊的后面恰恰是使用了更多的数理规律、逻辑程序参与构成,支撑这种模糊的恰恰是更多的准确与精细!这种对比关系也很象低等动物的条件反射与高级动物的情感反馈之间的差别。无非是人的大脑比动物大脑记忆容量大,保存信息多,随机性增大,往往输入同样信号会出现更多不同的反馈结果而已。
现实生活中真正由单一物质、单一规律构成的事物(系统)是极少的,所以这种由复杂与精确组成的模糊也就大量存在。而我们却恰恰容易被表面的模糊所蒙蔽,误以为里面包含的规律也是模糊的、不可捉摸的、不能确定的。这表现在艺术观念上,认为艺术到了高境界时就不可言说、不可解释,不可定量定性了。这只能说是一种误解。人类对周围世界的认识总是由简单到复杂,由少知到多知这样不断深化的。未知的事物会充满神秘、好奇与向往,产生探索、读解、征服的欲望。而一旦完成征服、取得认识之后,便成为熟悉的、经验的东西而被积累,并失去了神秘性。比如嫦娥奔月的美丽传说对于今天轻松登上月球的现代人来说,已远没有古人那种憧憬与向往了。而耐人寻味的是,将美丽幻想变为现实的过程,恰好就是精密计算、测试、制作宇宙飞船的“定量”过程。人类的文明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以这个原理用来解释审美中的随机现象完全适用。例如所谓联想、通感,其实不过是由众多已知的、已储存于脑中的审美感觉、经验、理念等等在信号的诱导下构成的一种新的组合和延伸,生发了“新枝”罢了。即便搞了嫁接,“枝”的品质也以“老树”特征为主。所以我们只要明白“老树”原理,也就可以推测“新枝”特征。因此在剖析艺术家的审美意境时,也就必然要剖析其人生历程与艺术积累。也可知艺术大师的灵感、意境之所以高明,就在于由历程和积累构成的这种审美情感理念的组合和延伸,更加新颖、复杂、内涵更深邃。
由于人类总是以寻找规律、总结规律的手段来认识世界,于是就将原本浑然一体、由众多宇宙规律交融、渗透、依存而构成的系统、事物,逐个领域地进行肢解分类集合,抽象出公式、定理、概念、学科,给我们描绘出一条条可以走遍系统各个角落的逻辑轨迹。这确实有助于我们对事物的认识达到深刻精细。但同时也容易产生将完整事物分割得支离破碎之弊,容易一叶障目、以偏盖全,遮蔽事物本质。实践中这类失误屡见不鲜。
2003年7月24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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